时光里的老书店
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青石板路上已响起零星的脚步声。李修文推开“知味书坊”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,挂在门楣上的铜铃晃了晃,发出一串清越的声响,像是在跟这个沉睡的城市道早安。他习惯性地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,时针刚过六点,玻璃柜台上的茉莉花正吐出第一缕芬芳,混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香,在空气里酿成独有的味道。
一、书架间的光阴
书店的格局三十年来没怎么变过。进门左手边是社科类书架,泛黄的《资本论》精装本总被阳光晒出淡淡的水渍,那是老窗棂漏下的光斑留下的印记。李修文的手指抚过第三排书架的边缘,那里有个细微的凹痕,是1998年那个暴雨天,中学生周明宇抱着湿透的《三国演义》跑来时,手肘不小心撞出的痕迹。
“李叔,还是老样子啊。”周明宇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,带着点岁月打磨后的沙哑。李修文转过身,看见当年那个瘦高的少年如今已两鬓微霜,手里提着个牛皮纸包。他记得周明宇后来成了建筑设计师,在南方的大城市里画着摩天大楼的图纸。
“你倒是稀客。”李修文笑着递过一杯刚泡好的碧螺春,茶杯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个浅淡的圆印,“上次来还是五年前吧?说要给女儿找本带插画的《安徒生童话》。”
周明宇打开纸包,露出本蓝布封皮的旧书,扉页上歪歪扭扭的钢笔字已经褪色:“赠明宇,愿你永远保有对世界的好奇。”那是1999年周明宇生日时,李修文送他的《时间简史》。“上周整理储藏室翻出来的,想着该物归原主了。”他摩挲着书脊上的磨损处,“当年总觉得这些方块字比公式有趣,现在才明白,你是想让我知道,世界不止钢筋水泥。”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阳光透过叶隙在地板上投下跳跃的光斑。李修文想起周明宇小时候总蹲在店门口看蚂蚁搬家,手里却捧着本《昆虫记》;想起他考上大学那年,背着行囊来告别时,偷偷在收款台压了张写着“谢谢”的字条;想起他结婚时送来的喜糖,盒子里垫着的竟是从旧书里撕下的书页。
二、墨香里的故事
午后的书店总有些慵懒的气息。退休教师陈雪娥推开门时,竹制的书签从她怀里的《牡丹亭》里滑落,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“老李,帮我找找那本1957年版的《唐诗宋词选》,上次看到在第二排来着。”她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,眼镜链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李修文从柜台后搬出个木梯,踩着吱呀作响的踏板爬上高处的书架。陈雪娥是书店的常客,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,总要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,读两页诗词才肯离开。她总说这里的旧书有温度,不像电子书那样冷冰冰的,翻页时连风的声音都不一样。
“找到了。”李修文把书递下来,封面上的烫金字已经斑驳,书脊用牛皮纸仔细包过,“你要这个版本是想给学生做讲座?”
陈雪娥翻开泛黄的内页,里面夹着张褪色的黑白照片,年轻的姑娘穿着布拉吉,站在颐和园的昆明湖畔,手里捧着的正是这本《唐诗宋词选》。“下个月是我们文学社成立三十周年,想讲讲这些年读过的书。”她指着照片里的自己,“这是1963年拍的,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,总觉得日子就该像诗里写的那样,‘春风得意马蹄疾’。”
李修文记得陈雪娥的丈夫老张,那个总穿着中山装的历史学者,退休后每天陪着妻子来书店,自己却只看《资治通鉴》。老张去世那天,陈雪娥把他常读的那套书捐赠给了书店,在扉页写下:“他说这里的阳光和家里一样暖。”
“还记得吗?2003年非典的时候,你把书店的后门打开,让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太从那儿进来,怕我们被传染。”陈雪娥突然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回忆,“那时候你每天给我们泡板蓝根,说‘书里有抗病毒的秘方’。”
暮色渐浓时,高中生林晓雨背着书包跑进来,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。“李爷爷,《百年孤独》到货了吗?我攒了三周的零花钱呢。”她的马尾辫随着说话的节奏晃动,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书签,上面画着只简笔画的猫咪。
李修文从柜台下拿出本崭新的精装版,这是他特意托人从省城带的。“丫头,慢点跑,书又不会长腿跑掉。”他看着林晓雨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,想起她第一次来书店时才上小学,踮着脚尖够架子顶层的《格林童话》,结果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,却还紧紧抱着书不肯撒手。
“爷爷,你看这个!”林晓雨指着书里夹着的叶脉书签,那是去年秋天她用梧桐叶做的,“我同桌说要跟我换,我才不换呢,这是独一无二的。”她把书签夹回第56页,那里有她用荧光笔标出的句子:“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,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,又是如何铭记的。”
三、灯火里的守望
夜幕降临时,书店的灯总亮得格外温暖。李修文正在整理今天收到的旧书,突然发现本1982年版的《平凡的世界》里夹着张粮票,上面印着“伍市斤”的字样,边缘已经有些霉变。他想起这本书的前主人,那个总穿着蓝色工装的老郑,退休前是国营纺织厂的工人,每次来都要念叨:“路遥写的就是我们那时候的日子啊。”
手机在柜台上震动起来,是儿子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。屏幕里的小李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敲着键盘,身后是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。“爸,下周我带孙子回来,他说想看你书店里的恐龙书。”儿子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,“对了,上次跟你说的连锁书店加盟的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他们说可以保留原来的装修风格。”
李修文望着书架上那些熟悉的旧书,仿佛能听见它们在低语。他想起刚接手书店那年,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:“书是有灵魂的,你得好好待它们。”想起妻子在世时,总在打烊后帮他修补破损的书页,说“每本书里都住着一个故事”;想起儿子小时候在地板上蹒跚学步,把《新华字典》当成积木堆得老高。
“再说吧。”李修文对着屏幕笑了笑,镜头里的孙子正举着本绘本晃来晃去,“你们回来时,我把《恐龙百科》找出来晒晒太阳,那本书可有年头了。”他看见儿子办公桌上的电子阅读器亮着屏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儿子总抱怨家里的书太多,占地方。
打烊的时间到了,李修文开始逐排关灯。最后一缕灯光掠过“知味书坊”的招牌时,他看见玻璃门上贴着的泛黄剪报,那是2005年市报记者写的报道,标题是《老书店里的时光机》。报道里说,这家开了半个世纪的书店,藏着整座城市的记忆。
锁门时,铜铃又响了一声,像是在跟即将到来的黑夜道晚安。李修文抬头望了望夜空,星星在云层间眨着眼睛,像极了那些散落在书架间的故事,明明灭灭,却从未消失。他知道,明天清晨推开这扇门时,阳光会依旧洒在第三排书架上,茉莉花香会依旧混着墨香,而那些藏在书页里的光阴,会继续在时光里慢慢发酵,酿成岁月独有的味道。
街对面的霓虹灯次第亮起,映照着书店橱窗里那盏老式台灯。灯光下摊开的书页上,有行被红笔圈住的句子:“所有伟大的故事,都发生在被记住的时光里。”李修文拉了拉衣领,转身走进渐浓的夜色里,身后的书店像个沉默的老者,守着满室墨香,也守着一座城市的温暖记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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